束氏子女年龄渐长,王令觉得再不辞去空受馈赠有愧,便辞别束氏到高邮聚学。宋仁宗至和元年(1054),王安石由舒州通判被召入京,途经高邮,王令投书并赠《南山之田》一诗与王安石以求见,开始了他与王安石的交往。王安石长王令十一岁,在这之前,早与王乙父子相熟,王令也早已敬佩他的人品和文章,王令曾在《与束伯仁手书》中云:“自扬雄以来,盖未有临川之学也。”王安石也十分看重王令的为人与才学。在回信中他赞王令“足下之材,浩乎沛然,非某之所能及”、“足下之行,学为君子而方不已”。从此,两人书信往来频繁,成莫逆之交。经王安石的举荐,当时许多有声誉的文人学者开始与王令投赠唱和,王令的诗文得以传抄流通。王令声誉赫然,便有不少好攀附之徒望风伺候,进誉献谀,这使清高倔强的王令大为恼火,他在门上大书“纷纷闾巷士,看我复何为?来则令我烦,去则我不思”以绝客。
这一年,江淮大闹蝗灾,到处饿殍遍野,满目凄凉。王令见其景,愤作《梦蝗》诗。
次年,王令被高邮知军邵必强邀为高邮学官,不久便书告邵必:“人固各有志,令志在贫贱,愿阁下怜其有志,全之不强。”辞归天长束氏。王令重返束氏之家,“去而复来,苟得食以自延”,“而受人之厚赐,无足酬报”而又“迫于莩饿,又不得自引而去,其惭于旦暮不忘”。不求功名的生活信念和生活的贫困,使王令陷于难堪的境地而难以自拔。
王令知道,自己不可能靠束氏的怜悯度过一生。于是在二十五岁那年秋天,他辞别束氏,到润州(今江苏镇江市)以求聚徒教授糊口。然在润州事久未成,又不得不重返瓜洲。
从十七八岁开始,王令就独自一人为养家糊口而四方奔走,饱受了世态炎凉,人情冷暖。他常以孤雁自喻:“万里常为客,飞飞岂自由?情知稻粱急,莫近网罗求。……哀鸣徒自切,谁谓尔悲愁。”(《雁》)他感叹“笑面恶肝脾”(《交难赠杜渐》)的险恶人心;他渴望有朝一日,“买田结归庐,种树屋四周,子居课桑蚕,我出鞭耕牛,教妻绩以筐,使儿饷东畴,坐笑忘岁时,聚首成白头”(《山阳思归书寄女兄》)。
宋代:王令
宝刀虽云利,邂逅伤疮痍。
伤疮有复日,伤皮无完时。
不若远所伤,取锸安自持。
一凿以成井,再凿以深资。
清泉冽其中,定德发不移。
饮可沃吾心,浴能清吾肌。
此道如必尚,庶几有常为。
既庸铭我前,又书荐余知。
宋代:王令
群庸仰口不肯唾,反出长喙嘘之燃。
睢阳城穷缩死鳖,危系一发悬九渊。
巡瞠睨远两眦拆,怒嚼齿碎须张肩。
恨身不毛剑无翼,不能飞去残贼咽。
翁躯腥刀子磔俎,日嚼血肉犹经年。
霁云东攘两臂去,西来才有九指还。
胸中慎气吐不散,去随箭入浮屠砖。
忠穷智索其自效,更脔爱妾尝饥涎。
我疑没日贼不食,恐其肉酖死不痊。
又疑身骨不化土,定作金铁埋重泉。
何时山移陵谷变,发出鼓铸戈或鋋。
吾如得之顾有用,不诛已然诛未然。
宋代:王令
纯金出镕炉,烜赫掩炽火。锦成洗春江,众目炫莫奈。
鱼盐物诚微,误用幸不涴。君家兄弟贤,我见始惊夥。
文章露光芒,藏蕴包丛脞。关门当自足,何暇更待我。
固知仁人心,姑欲恤穷饿。苟论才不才,自合弃如唾。
忆昨西来初,戚惕侍客坐。交持驾说口,张阖不可锁。
间发辨经义,铁舌莫摩挫。高文忽下投,白日骇天堕。
眩怖欲前掩,布帛不可裹。初视固宜惊,独获亦堪贺。
又如遇贵人,绣锦饰婀娜。回眸忽自鉴,恶面复窭裸。
屈降心巳甘,叹愤志亦颇。雄高岂复争,爱恤亦加荷。
大诗又来及,推与太浮过。自无贤可称,以是恶甚播。
譬如享尪人,豆食止则可。苟强担石负,蹉跌适足祸。
何以论报心,结草效鬼颗。
宋代:王令
平流中澄绿镜匣,远山旁卧翠虎横。
黄林主人乐此地,瞰压湖面开以亭。
常将醉目望野色,数曲老画谁家屏。
山禽水鸟尽相识,飞入栏壁驯不惊。
有时落照到波上,一眼万叠金鳞明。
伊余与世既龃龉,奈此有地来归耕。
回头把眼看市道,愁向尘埃著脚行。
宋代:王令
扰扰车马客,各以势利奔。自问闾巷人,何为亦纷纷。
与客成往还,勉就俗所敦。礼不经圣人,颇厌后世烦。
欲问无所得,归视纸上文。非以孔子心,尚拜阳货豚。
乃知偪仄间,心迹久已分。去矣可奈何,更问来者门。
宋代:王令
霜风琅琅鸣鼓鼙,鸟寒夜噪树折枝。居者不出行者归,厩马解衔车弃脂。
长河夜冰船就维,百贾晏起朝闭扉。为问当今行者谁,出门千里到何时。
母送拊背父叹嘻,儿惜欲去哭挽衣。上马反顾纷涕洟,非所愿欲去何为。
家虽有田丰岁稀,所得偿公不及私。况望膻芗事庭闱,结发从学今十期。
始自有志徇孔姬,岂愿从世成依违。高堂华发纡素丝,暮年待子为光辉。
望我日久莫报之,苟得一笑辱弗辞。况望三釜家无饥,吾于二子久所知。
怪其才高所就卑,今乃语此诚可思。近闻天子变典彝,欲拨旧况收新奇。
子行出仕适其期,骅骝得路无衔羁。罢酒行矣无自迟,去取天宠酬亲慈。